从康州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看美国的枪支问题
2012年12月14日美国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学发生枪击案，造成包括枪手在内的28人丧生，其中20人是儿童，18名儿童当场死亡，2名儿童送医中不治身亡；枪击还造成6名成年人死亡，警方还在其家中发现了枪手母亲也被杀害。据幸存6岁学生表示，枪手闯入教室后便一语不发直接向教师开枪。枪手为男性，名为亚当?兰扎，家住新泽西州，其母是桑迪?胡克小学的教师。警方初步判断枪手可能有人格障碍，这是美国历史上死伤最惨重的一起校园枪击案。
枪支在美国人生活中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美国人也以拥有私人枪支感到自豪，因为这是自由与身份的象征。[1]然而，作为一种致命武器，枪支频繁使用在暴力犯罪案件中，给美国人造成了抹不去的伤痛；它的存在受到各方面因素的影响，枪支在美国不只关涉暴力问题，它更是形成了美国独特的文化。
美国著名的社会学家赫尔曼?康恩曾指出：“枪支是美国文化的核心。”不管这句话是否反映全部真实，但能肯定的是，枪支在美国人的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在美国，枪支如同其他商品一样充斥市场，售枪广告更是随处可见。枪支如此泛滥，有着极其深刻的历史渊源。枪支文化属于一种暴力文化，而美国的社会历史几乎就是一部“暴力史”。美利坚民族的形成和发展充斥着国内暴力；独立战争使这个国家摆脱了英国的殖民统治；内战时期也是通过大规模流血事件，最终使国家的统一得到维护的。
16世纪，当第一批欧洲人历经艰辛来到北美大陆后，他们面对着极为恶劣的内外环境，既要时刻防御凶猛野兽的袭击，又要应对当地印第安人的反抗。这时枪在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方面起了极其重要作用。因此，他们在种田、打猎和收获时都随身携带武器，甚至连上教堂做礼拜也不例外。为争夺北美，建立自己的美洲殖民帝国，英、法、西班牙等欧洲列强相互厮杀，他们之间进行了长达一个半世纪的争霸战，也使得拥有枪支成为一种必要。为了保卫殖民地，各殖民当局纷纷颁布法令建立民兵组织，要求人民必须持有或携带枪支，有的甚至对于没有枪支的居民加以处罚。此外，殖民地的阶级斗争十分尖锐。如震动北美的1676年培根起义以及南方不断发生的黑奴暴动等。总之，在殖民地充满刀光剑影、流血暴力的险恶环境中，正是由于移民们枪不离身，才使他们既维护了自身生命财产的安全，又在讨伐印第安人及扩张领土的战争中大获全胜。[2]在美国独立战争中，民兵在莱克星敦打响了第一枪，正式拉开了独立战争的序幕。直到今天，在许多美国人看来，美国之所以能够获得独立和自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拥有枪支的人们站出来，为信念而挺身而出，才最终获得了独立和自由。在随后西部边疆的开拓中，枪支再次发挥了重要作用。开拓者们用枪与野兽搏斗以及获取食物，同时抵御匪徒劫掠。生存和安全的需要，决定他们必须拥有枪支。如今，美国人仍把持枪视为西部精神的再现，视提枪、跃马、哼小调的牛仔形象为楷模。以至于无论是今天的西部枪战片，还是好莱坞大片，激烈的枪战镜头成为美国电影电视不可缺少的画面。这些文艺作品很大程度地反映了这样的历史文化。不过，枪支文化的牢固确立却是在美国内战期间。在内战中，数百万的美国人被武装起来，学会如何使用枪支，如何作战。内战进一步确立了枪支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地位，经过长时间的演变，拥有和使用枪支逐渐成为了美国人生活方式的一个组成部分。不仅如此，在整个19世纪，美国政府也基本上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从法律上限制使用武器，枪支的拥有已经成为十分寻常的事情。[3]这一切，使得美国人对枪的热爱与日俱增。
二、美国人的“持枪权”
美国人的“持枪权”源于宪法的第二修正案。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明确规定，“训练有素之民兵乃保障自由州安全之所需，人民保有及佩戴武器之权利不得被侵犯。”
可是这句话，历来就有两种理解。我们如果将这句话的前半句作为后半句的限制条件，持枪的目的为了民兵集体防卫，超过此目的的持枪就应该受到严格限制或禁止；但如果不将前半句作为限制条件，那么持枪就是一种普遍的个人权利。而美国历史上大多数时间里，前一种解释是占上风的。以1939年的美国诉米勒案为例，当时的法官们一致同意，被告人违反了联邦限制枪支跨州运输立法，因为宪法第二修正案中人民持枪是为了军事上共同防卫的目的，管理超过这一目的的枪支是违宪的。这个案子的判决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其影响超过了半个多世纪。其间，联邦和各州关于枪械控制的立法也有明显的推进。可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认为“持枪权”是不受共同防卫目的限制的“个人权利”的学说开始在美国流行。可这种学说真正转化为最高法院的判决，却是2008年的哥伦比亚特区诉赫勒案。最高法院的多数派你转了1939年美国诉米勒案的判决，认为前半句并非后半句的限制条件，个人可以为了自我防卫目的而持枪。看来，对于第二修正案的不同解释会造成不同的司法实践，而最高法院的司法实践又会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
另据统计，美国立国200多年来，国会提出的修正案已逾万件，通过的有34条，而经州议会批准的只有26条；就第二条修正案提出的修正案不下100多个，均未获通过。修改宪法的难度可想而知。在美国目前的宪政体制下，期望修正第二条修正案，以彻底禁枪是非常渺茫的。
三、美国的两党政治和利益集团
美国民主党、共和党两党的立场及利益集团的左右，使得枪支管制问题更加复杂化。总体而言，共和党成为维护枪支权利的党派，而民主党则要求对枪支实施更加严格的控制。两党对于枪支管制问题的不同立场，并非从一开始就是如此；这种现象而是随着枪支管制运动的发展而出现的。20世纪前半期，枪支问题并不突出，两党的分歧也不明显。美国国会通过《1968年枪支管制法案》时，参众两院都是以压倒多数的投票通过了该项法案，基本上还是两党一致。[3]然而，那时以后，随着枪支问题成为一个极具争议的问题，民主、共和两党的分歧也开始显现。这从1968年以来两党的竞选纲领可以体现出来：共和党竞选纲领连贯地支持民众持枪的权利，而民主党竞选纲领则鲜明地支持枪支管制。克林顿是一位有史以来在枪支管制议案上展开最有力的游说和做出短兵相接努力的美国总统，而布什是个著名的枪械爱好者，所以没有人相信他会在枪支管制上有所作为。在枪击案的不断冲击之下，布什仍然坚持，对付枪支犯罪的方法不是通过更多的法律，而是更为严格地执行已有的法律；同时，防范学校暴力的最好手段是教导孩子们分辨好坏。此次康涅狄格州发生的恶性校园枪击案，奥巴马总统16日前往康涅狄格州纽敦镇，参加为桑迪?胡克小学枪击案26名遇难者举行的纪念活动；奥巴马誓言“悲剧不能重演”，讲话中却避谈控制枪械，从而避免陷入旷日持久仍难有结果的争论。 应该看到，美国政治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利益集团政治，公共政策的制定通常是各种力量相互作用的结果，枪支管制的问题也不例外。事实上，关于枪支问题的讨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支持和反对枪支管制的两大阵营所界定的。“全国禁止步枪与管制手枪联盟”就曾呼吁，联邦立法机构和行政机构都应加强枪支管制措施。他们认为枪支泛滥是美国恶性犯罪愈演愈烈的一个重要根源，必须制订严格的枪支法令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于是1968年美国国会通过了一项《枪支管理法》；1993年底，克林顿总统签署了《布雷迪枪支管制法案》。1994年，美国国会参众两院十分艰难地通过了克林顿总统的《全面反犯罪法案》。1999年5～6月针对青少年持枪犯罪，克林顿总统提出了一个枪支管制方案。但是，这些法案内容松散，漏洞很多，收效甚微，远未能有效地抑制日益严重的枪支暴力犯罪。就在《布雷迪枪支管制法案》签署没几天，纽约又发生了一起造成4人死亡、21人受伤的震惊全美的枪杀案。因此，制订一项更为严厉的枪支管制法案已迫在眉睫；然而这一法案的制订并非坦途，而是荆棘密布，困难重重，其中“美国全国步枪协会”就是影响重大的另一个利益集团。
美国全国步枪协会（NRA）成立于1871年，是美国最大的枪械拥有者组织，控制着美国50个州内的许多下属组织以及1000多个地方性武装俱乐部，拥有近400万的会员，人多势众，财力雄厚。全美步枪协会最初是一个运动协会，后来演变成专门从事捍卫枪支权利的游说集团。如今全美步枪协会已被公认为美国影响力最强的单一事务利益集团，甚至能操纵总统选举，是实施枪支管制的主要障碍。在历次阻止国会枪支管制立法的过程中，全美步枪协会都扮演了核心角色，该协会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维护美国宪法第二条修正案，反对枪支管制。他们认为拥有枪支是用以自卫，枪支和犯罪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应当加强对于人们的教育，而不是通过管制枪支来解决问题。他们不惜花费大量金钱，包括捐款、馈赠、社交等等，支持和拉拢国会议员，设法推动他们去影响有关法令的制定与通过。如美国前总统福特最初曾赞成禁止出售廉价手枪，但在1976年总统选举时，却迫于压力不得不改变立场。在2000年美国大选中，全美步枪协会在其草根游说中大肆宣扬民主党候选人决然不会支持宪法第二条修正案，不会保护公民拥有枪支的权利，使得克里失去了大量的选票，难怪有人说全美步枪协会也是这次大选中的赢家。近年来，尽管支持枪支管制阵营的力量也在不断壮大，但与之相对，手枪管理组织目前只有40万名成员，还不到美国步枪协会的1/10。两者较量，胜负立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大阵营力量的消长将决定未来枪支管制运动的发展方向。
此外，美国的军工企业与军火商集团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势力。众所周知，美国的军火工业是全球实力最为雄厚的，美国也是全球最大的军火出口国。军火商每年不仅可以为美国上缴巨额税款，还在支持着众多的决策者来制定有利于他们的政策法规，为确保其巨大的国内市场，他们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游说国会和政府相关部门，以阻止枪支管制法的通过。美国共和党就是美国军火商和全美步枪协会的坚定伙伴。共和党需要军火商的经济支持和选票，民主党也决不会在2008年大选之前做不可能成功的争辩。在每次枪杀案之后，我们都会听到普通民众对私人持枪的质疑；但每次，都会最终归于无声。美国的枪支管制充斥着利益集团之间的争吵，这种分歧使得各派利益集团在游说政府的过程中相互较力。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在利益集团的影响下，美国政府的枪支立法似乎注定要在争吵声中左右摇摆。由于民主、共和两党的立场受到利益集团的左右，枪支管制问题变得更加复杂。奥巴马总统最近公布20年来最广泛的枪支管制措施，敦促国会对攻击性武器和高容量弹夹下“封杀令”。一揽子控枪方案中，其中12项措施可以绕过国会通过总统的行政命令得以颁布，但这些措施仅仅限于执行现有的法律。但这些仍然难以治本，枪支管制的问题可能又不了了之。
结 语
综上，由于受历史文化传统、法定权利、政党政治和利益集团等诸多因素的影响，美国枪支管制问题的有效解决将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事情。可以预见的是，在美国彻底禁枪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怎样，枪支绝不应该作为屠杀无辜善良民众的工具。在枪支管制的道路上，美国的政治精英们需要拿出更多的政治智慧和勇气，最终只能是有善良的民众做出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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